下一息，容子軒發了瘋般的便朝東暖閣沖去，墨輕衣蒼白著臉緊隨其後。

廂房中，容老爺坐在榻邊，垂首緊緊攥著容老夫人的手，雖看不清神情，卻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身子在顫抖。

榻前，跪著抽泣的容采薇。

榻尾，跪著滿臉淚水的七巧。

“祖母？”沖進廂房的容子軒輕輕喚了一聲。

“哥！”容采薇擡頭喚了一聲哥，便抽噎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
容老爺子擡首，臉上全是縱橫的淚痕。

砰！

猝不及防的悲傷仿若重錘狠狠砸在墨輕衣心上，痛的她扶著門框身子便往下滑去。

“輕衣。”跟在她身旁的花含煙與靈犀忙扶住她。

墨輕衣拂開了花含煙與靈犀的手，跨過門檻向房中而去，一腳高、一腳底。

“沁兒……輕衣！像，真像。”

“朱弦斷，知音絕。明鏡缺，夫妻分……至此之後，再沒有什麽容老夫人，只有我傅瓊英。我是傅瓊英，我要與你和離！”

“有外祖母在，你們安心。”

……

往事一幕一幕從墨輕衣面前閃過，如一支支的利箭，每一支都正中她的心。

榻上的容老夫人，發髻雪白，眼眸輕闔，很是慈祥，仿若只是睡著了。只是她這一覺，再也不會醒來。

無盡的悲傷在墨輕衣心中翻滾著，翻滾著，變成憤怒，她看向榻尾哭的眼睛紅腫的七巧，“七巧。”

一開口，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嘶啞，“是楚心兒對不對？”

前幾日她來看容老夫人的時候為容老夫人診過脈，沒有什麽異常。

七巧點點頭，又搖搖頭，“奴婢、奴婢不知道。”

“怎麽會讓她進來？”容子軒的眸光也從容老夫人轉向七巧，“我不是交代過，若我不在，不許任何人探望祖母。”

“她是奉了皇貴妃娘娘的口諭來探望老夫人的，還有宮中的內侍相陪，怎麽攔？”開口的是容采薇。

“她對老夫人做了什麽？”墨輕衣一邊仔細打量容老夫人的模樣，一邊詢問。

容采薇抽噎了一聲，搖了搖頭。

“你們不在老夫人跟前？”容子軒的臉色愈發難看。

“不，我們都在。”容采薇又抽噎了一聲，斷斷續續道，“我見攔不住她，便讓青兒去請輕衣表姐，推說祖母剛起身，還未洗涮，請她在花廳喝了盞茶，覺著表姐快該到了，才帶她來見祖母。從始至終，我和七巧一直都在，她也不過與祖母說了幾句話，都沒有靠近祖母，便告辭了。”

老夫人的外表實在看不出端倪，墨輕衣倏的轉身，“我去問她。”

“等一下！”容采薇一把抓住墨輕衣的手臂，“她走了之後，張夫人也來探望祖母了。”

“林蘭心？”墨輕衣詫異的看向容采薇。

容采薇瞥了眼容子軒，不等他質問，已然道，“楚心兒前腳走，她後腳就來了，說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口諭前來探望老夫人，鳳翔宮的木公公陪她一起來的。”

“是她？”墨輕衣心思急轉，之前，林蘭心對容采薇可是下過手的。

容采薇搖了搖頭，有些苦惱道，“我不知道。她和楚心兒一樣，只問了問祖母的情況，又說了幾句閑話便走了。既沒有帶什麽吃食給祖母，也沒有近祖母的身，就好像真的只是奉了口諭不來不行。”

“那祖母是……”容子軒疑惑了。

“就是林蘭心走後，祖母說頭昏，躺會，然後就變成……變成這個樣子了。”容采薇抽噎著道。她甚至都不知道容老夫人是什麽時候沒了知覺的。

她轉眸看向一旁偷偷抹眼淚的青兒，“讓你去請表姐，你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去了？”

要是墨輕衣早來一些，或許……

“不怪青兒，輕衣去了花草堂，朱雀大街的道路被封了。”容子軒眉頭蹙起。

“或許是天意吧。”一直默默不語的容老爺子忽然開口。

房內的氣氛愈加壓抑、沈悶。

墨輕衣死死咬著唇，沒有反駁，但她絕不相信什麽天意，也不相信什麽巧合。一切的巧合不過刻意的安排。

“外祖父！”她忽的跪下，以頭叩地，“我想幫外祖母整理儀容。”

她不能讓容老夫人這樣死的不明不白。

又有渾濁的淚珠從容老爺子眼角滾落，他背過臉去抹掉，墨輕衣說的含蓄，但他聽得明白，她要查，容老夫人究竟是怎麽死的。可就算查到了又怎樣？就算與今日來的這兩位有關，但一位是奉了皇貴妃的命令，一位是奉了皇後的命令。

而皇後與皇貴妃是當今最尊貴的兩個女人，還要讓她與她們為敵嗎？

容老爺子看著熟睡的容老夫人，瓊英，你也不想吧？

他長長出了口氣，回眸看向以額觸地的墨輕衣，“不必了，有七巧就行了。”

“外祖父！”墨輕衣擡眸看向容老爺子，他在怪她嗎？

如果不是她與容老夫人相認，楚心兒與林蘭心又怎麽可能註意到容家？

歸根結底，無論老夫人怎麽死的，與她都脫不了幹系吧？

或許，她，才是最大的兇手。

正自責，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，將她從地上拽起。

墨輕衣擡眸看向不知何時進來的九君，鼻子忽的一酸，眼淚如沖破河堤的水流，再也控制不住。

九君心底幽幽嘆息一聲，擡手將她按入懷中，任由她如貓兒般在他懷中哭泣。

“將軍！”容老爺子起身。

九君擺手，“我知道容老爺有自己的顧慮，但此事就算是為了子軒，我也要查明。”

“唉！”容老爺子長嘆了口氣，“人死不能覆生，就算查清楚還有什麽用？”

他瞥了眼在九君懷中哭泣的墨輕衣，又掃了眼臉色陰郁的容子軒，“最重要的，是活著的人。”他轉眸看向容老夫人，“她一定也是這樣想的。”

當年，他不願容沁與墨溫敬在一起，就是因為不想與皇家扯上關系。他岳父傅大人，他的經歷，都已讓他看透了皇家，可最終，還是沒能躲過。

“我知道，但此事若不查明，或許還會有人步老夫人的後塵。”

“祖父！”容子軒懇求的看向容老爺。

“外祖父！”在門口站了半天的墨染，掙脫白唔的手，大步進來跪在容老爺子面前，“求您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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